未来科学大奖获奖人李文辉:做科研就像在密林里爬山

作者:记者 朱松梅  来源:北京日报  时间:2022-08-29

奖项揭晓后,李文辉教授接受了记者采访。


记者:您的研究揭示了乙型和丁型肝炎病毒感染的分子机理,有助于开发出有效的药物。目前,您的团队是否围绕成果开展药物研发?进程如何?

李文辉:2012年,我们发现了乙型和丁型肝炎病毒感染人的受体为钠离子-牛磺胆酸共转运蛋白(NTCP)。自此之后,我们就一直关注如何能把科学认识转化成改变诊疗实践的药物。

目前的目标就是临床治愈乙肝,也称“功能性治愈”,以使病人不必再长期服药。基于新的作用机制和靶点,我们和合作伙伴开发的药物HH-003已经进入临床二期试验阶段。目前乙肝临床试验结果符合预期,给了我们很大的信心。可以皮下给药的HH-006也已在澳大利亚开展临床试验。乙肝病毒和丁肝病毒都用NTCP作为受体,HH-003在治疗丁肝病人中也已显示出了突出的疗效和前景。


记者:您在博士后期间率先发现了SARS病毒受体,为什么后来决定把研究方向转向乙肝病毒?

李文辉:2003年,我们发现了非典病毒的受体ACE2,并做了一系列基础研究工作,这些工作在概念方面有前导作用,比较坚实,对新冠病毒的研究有借鉴意义。

我对乙肝病毒更感兴趣,它危害巨大,感染人数远超丙肝和艾滋病的总和,且治疗效果仍需改进,但其生物学机制复杂,充满挑战,所以我后来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乙肝病毒上。


记者:新冠药物HH-120目前临床试验的进展如何?有什么特点?

李文辉:“120”这个词就是紧急的。新冠疫情发生以后,我们的实验室马上开展相关研究。

HH-120的最大特点是抗突变,从刚开始的原始株,到Alpha(阿尔法)、Beta(贝塔)、Gamma(伽马)、Delta(德尔塔),再到现在的奥密克戎(Omicron),效果都挺好的。我们的合作伙伴华辉安健还研发出雾化吸入剂、鼻喷雾剂,用于预防或治疗,已经在中国、澳大利亚、南非进行临床试验工作了,进展顺利。

HH-120还相当安全,因为它不进入血液,所以对安全性有更高要求的群体包括怀孕的女性、肝肾功能有问题的病人都可以用。当然这些都还是未来时,我们在积极地推进,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给大家提供可靠的药物。


记者:您在2007年辞去哈佛大学教职,回国加入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。这是出于什么考虑?

李文辉:我曾在波士顿学习、工作,期间也做了关于非典的研究。后来我希望研究乙肝,但它在美国并不处于疾病谱前端,经费也有限。所以我就选择了回国。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选择。


记者:您来到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之后,是多长时间开始有“产出”的?没有“产出”的时候得到了怎样的支持?

李文辉:“产出”这个词比较模糊。严格来说,没有实际科学价值的论文不是产出,对科学认知真正有提升的,才是产出。

科研更像在密林里爬山,而不是在操场上跑步。我们要一直往上攀爬、去探险,可能要到一定高度或登上山顶之后,才会看到以前未见的风景,把这些风景写成科学论文发表,跟大家汇报分享。


记者:基础科研往往是艰苦寂寞的。请您给年轻科研工作者一些寄语。

李文辉:做好任何事情,可能都会是艰苦和寂寞的吧。我一直喜欢说:要做正确的事,即使它很难。

年轻的科研工作者树立科学品位很重要。我鼓励和支持我的学生早早去爬很高的险峰,让他们在这过程中锻炼和成长,不赞成他们就去爬一座小矮山,然后站在山顶写游记去描述普通的风景。


记者:您是否想到自己会获得未来科学大奖?

李文辉:未来科学大奖是很有影响力的,我之前也有些了解。但我没想这么多,就像刚才说的,我只管做自己喜欢而擅长的事,其他的可遇不可求。


记者:现代社会生活节奏快,您是如何看待工作的压力?业余时间喜欢用什么方式调节?

李文辉:不要把压力太当真,因为无论你当不当真,它都在那儿。我的爱好不是很多,最喜欢读文献,看数据和思考项目,这是一种智力游戏。

我喜欢骑车,很喜欢风吹过耳边的感觉。坐下休息的时候,听音乐、看电影。


记者:科学的发展离不开创新。如何培养出具有创新精神的学生?

李文辉:最好的创新源自一种内生的动力,你不满足于已知的东西,想达到别人没有达到的高度。需要帮助和引导学生,说明学习本身不是目的,创造和贡献才是目的。要想创新就不能“想赢怕输”瞻前顾后。勇于实践,工作中实事求是,要么做活,要么证明此路不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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